中国社会科学院日本研究所研究员、外交研究室主任吕耀东在《日本学刊》2013年第5期发表《总体保守化与政治右倾化的关联性分析——兼论第23届参院选举后的日本政局》。

　　吕耀东在文章中认为，日本政党政治的历史与现实，证实日本的总体保守化与政治右倾化相向而行且表现出直接的相关性。日本传统革新政党及其他在野党日渐式微，不足以形成遏制日本的总体保守化和政治右倾化的有生力量。传统保守主义政党自民党在第46届国会众议院和第23届参议院选举中两连胜，一举打破“扭曲国会”困局，标志着日本政坛回归自民党“一党独大”的政治格局，宣告“两党制”构想及实践告一段落，导致日本的总体保守化再次提速，政治右倾化加剧。

　　吕耀东通过对日本总体保守化的历史必然性、政治右倾化与总体保守化的相关性、日本政坛“一党独大”回归及政治右倾化趋向等三个方面的阐述，认为，总体保守化和政治右倾化，是从不同层面、不同侧面反映了日本的政治现实。但是，二者的区别不是绝对的，而是有内在关联性的、先后继起的同向性关系。二者明显存在着“一个变量会随着另一个变量变化”的内在相关性。从日本政党政治及政治过程来看，日本的总体保守化和政治右倾化的相关性关系表现为，随着“万年执政党”自民党的保守主义理念内化于日本的内政外交，日本政治正在不断走向右倾化。

　　从政党政治的历史来看，根据不同历史时期政治生态环境的变化，往往“每个政党都在根据现实因素的格局不断地修正自己的纲领，在一个特定的时期每个理智因素都可能改变”。在冷战结束带来的剧烈社会变动时期，日本政党调整政策、改变纲领极为普遍，不仅是社会党、共产党，甚至连带有宗教色彩的公明党也积极调整政策谋求执政。但是，只有自民党任凭多次分化组合，其保守主义政治理念及组织构架未变，“只要一个党的理智世界在历史运动的、历史延续性的交叉点上仍具有一贯的组织，它就仍然是一个我们正在谈论的总体”。这也就是本文所分析和求证的日本总体保守化。卡尔·曼海姆所指的这种“总体”，具有很强的理念及组织整合机能，是一种“动态结构综合体”，就如同日本自民党所主导的总体保守化。它通过不断调整策略，强化保守主义执政理念，使有些在野党放弃原有纲领，逐渐倾向于自民党。日本政党政治的这种总体保守化，是当代日本社会的一个显著变化，是日本政界分化组合的产物。它不仅是冷战后日本政党格局嬗变的结果，而且是日本政治改革、社会变迁的产物，并且导致日本的政治右倾化加剧。

　　日本的总体保守化与政治右倾化有着直接相关性。中曾根康弘在《21世纪日本的国家战略》一书中，点明了总体保守化与日本政治倾向的直接相关性。“我所说的自自联合或者说自自合流，而这是史无前例的。还有把公明党也包括进来的政党联合，这在制定政策与形成政治力量方面也是没有先例的。”中曾根所说的“自自合流”，就是自民党“裂变”后再“聚合”的总体保守化扩张，将公明党纳入联合政权，在壮大政治力量的同时，使得自民党出台保守主义政策更具合理性、隐蔽性。这也是导致日本政治右倾化的直接原因。因为日本政治右倾化的种种迹象，是日本保守政党的保守主义执政理念在国家政策层面上的具体表现，而保守主义作为保守政党的政治信念，并没有因冷战的结束和时代的变迁而发生根本的变化。如果说日本的保守主义有传统与现代之分，也只是程度上的差异而已，并没有改变其性质。在日本盛行的保守主义氛围中，政党格局的总体保守化，必然导致日本的政治右倾化。通过对日本政党格局的变化及其特点的历史与现实分析，可以得出日本总体保守化与政治右倾化有着直接相关性的判断和认知。

　　日本政治右倾化是总体保守化的必然结果。有的学者以“日本的‘右倾'与保守化问题”为题，就日本日益突出的“右倾化”政治现象指出，“所谓‘左'、‘右'，是一种相对概念，没有‘左'就没有‘右'，日本的右派，当然是针对左派而言的。”“保守也就是针对革新  而言的。”这样就可以通过“左”和“右”的相对性，引出日本革新党与保守党的对立以及此消彼长的政治格局，说明日本的政治右倾化是保守政党通过执政而实施保守主义政治理念及政策的政治现象。但是，有的学者则认为，政治右倾化是指日本右翼保守势力及其主张在政界渐占上风并影响政府决策的一种政治倾向。还有的学者认为，日本的政治右倾化，主要是指日本国内否认侵略历史、纵容右倾势力抬头、强化日美同盟体制等表现。这样的概述性解释，是基于对日本总体保守化背景下保守主义理念及政策的概括，比较直观地概述了日本政治右倾化的内容。对于政治右倾化与总体保守化的相关性问题，日本前众院议长河野洋平曾指出：“切身感受到整个政界都在右倾。在自民党和社会党分庭抗礼的时代，双方势均力敌，政治基本是中庸的。如今那样的平衡已完全被打破。”他认为，修改宪法、教育基本法的议论之声高涨，强调爱国心的主张越来越强烈，这都是右倾化的表现。这样的观点点明了近年来日本政治右倾化的民族主义特性，进一步指出总体保守化是政治右倾化产生的本质根源。上述明确了日本总体保守化的历史必然性、政治右倾化与总体保守化的相关性及自民党“一党独大”导致政治右倾化的日本政治状况，廓清了日本政党格局及政局走向。可以说，日本政坛总体保守化必然导致政治右倾化的加剧。总体保守化不仅是日本政治右倾化的因变量，而且也为当前自民党“一党独大”的回归奠定了组织基础。

　　一般来讲，政治上的“右倾化”，主要是通过体现国家意志的政策表现出来的，而这恰恰是执政的自民党保守主义政治理念转变为国家意志和政策的具体体现。在日本的总体保守化进程中，执政的自民党的保守主义政策具有明显的民族主义倾向，日本的国家发展战略也开始了历史性的转换，逐渐脱离战后以“吉田主义”为代表的“重经济，轻军备”的传统路线，使日本朝着从经济大国向政治军事大国的方向发展。在这一重大历史转折时期，以安倍晋三等为代表的新保守主义政治家崛起。他们主张对内进行政治改革，力求修改和平宪法第九条，对外倡导依托日美同盟“借船出海”，推行“正常国家”战略构想。在政治右倾化的形势下，日本保守势力已经将一些言论变成实际行动，利用在国会中的优势地位，通过了国旗国歌法案、周边事态法和“有事立法”相关三法案等具有明显民族主义倾向的法案。随着奉行保守主义的自民党再次执政，日本政治右倾化不断深化，主要表现为：否认军国主义侵略历史，力图实行集体自卫权并修改和平宪法，以“中国威胁论”为借口扩充军备、极力提升军事实力，谋求政治军事大国地位等等。取代民主党重新上台执政的自民党将允许行使集体自卫权及修改和平宪法提速，安倍明确表示修宪是自己的“历史使命”，力图改变战后体制的意愿十分明确。这引起了亚洲及国际社会对于日本政治右倾化的担忧。为此，日本防卫大臣小野寺五典曾在新加坡举行的亚洲安全会议上发表演讲，就安倍政府拟加强防卫力量并允许行使集体自卫权问题寻求理解，称“目的在于为地区稳定做出贡献”。他解释说：“虽然有意见指出这是右倾化，但这完全是误解。”然而，自民党赢得第23届参院选举之后，麻生太郎就释放出日本修宪要仿效纳粹德国修改《魏玛宪法》的做法的右倾化言论，更是让全世界震惊。这些政治右倾化的表现已经引起了亚洲各国及世界舆论的高度警觉。

　　综上所述，日本的总体保守化与政治右倾化有着正相关性。正如日本学者安井裕司所言：“自民党在第46届众议院总选举时就表示要行使集体自卫权和自卫队改国防军。当自民党获294席位,加上改宪派日本维新会的议席比率超过三分之二，使得随后参议院选举中继续改宪程序议题成为可能，因此所谓‘右倾化’的说法是没有错吧。”事实证明，通过第23届参院选举，自民党和公明党的执政联盟赢得135个议席，在参议院超过半数，终结了长达数年的“扭曲国会”的困局，自民党在国会重新确立“一党独大”的优势。加之自民党、日本维新会、大家党和新党改革等修宪势力的空前壮大，日本的总体保守化和政治右倾化全面加速。可以说，随着日本总体保守化进程的不断发展，日本的政治右倾化程度也在不断加深，两者是一个正相关的发展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