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山大学国际关系学院博士研究生李乾、北京师范大学教育学部博士研究生李坤在《日本学刊》2022年第1期发表《消极“安全化”与政治社会化：日本儿童版<防卫白皮书>的双重逻辑》（全文约2.6万字）。

2021年8月16日，日本防卫省首次发布面向中小学生的儿童版《防卫白皮书》。该白皮书封面色彩明艳，内容图文并茂，而其实质与此前日本防卫省发布的2021年版《防卫白皮书》同出一辙，不过是清爽外皮下包裹的陈词滥调，且面向低龄受众推出，误导儿童。

儿童版《防卫白皮书》共分为十部分，包括国家防卫的必要性、日本周边的安全环境、宪法与自卫队的关系、日本防卫的基本政策、非传统安全问题的威胁、日美同盟、“自由开放的印太”等诸多重要内容，每项虽不具体，但覆盖面十分广泛。此外，目录之下有一个对该版本的简单介绍，其中提到该文件主要面向小学高年级及以上学生，且使用尽可能容易理解的话语来进行说明，并附上了完整版《防卫白皮书》的二维码，大力推荐儿童们进一步阅读。

儿童版《防卫白皮书》的正文部分由“为什么需要国家防卫”开始，首先从印太地区、中国、朝鲜半岛、俄罗斯四个方面介绍了日本周边的安全保障环境。其中，对中国的表述篇幅最长，为其他地区或国家篇幅的三倍，且大肆渲染中国的军事威胁，如国防预算、导弹战力、在日本周边和南海的海空活动等。该部分鼓吹“中国威胁”，甚至在介绍俄罗斯的内容中还特别强调了俄罗斯军队与中国军队的合作关系。抹黑中国的同时，该文件对日本自卫队和防卫基本政策进行了十分积极的介绍，反复强调日本自卫队的自卫性，即“专守防卫”“不成为军事大国”等，并对防卫费的使用做了说明，突出表现了日本军费之低。进一步地，儿童版《防卫白皮书》以极大的篇幅介绍了自卫队为了保卫日本而采取的手段和措施，说明了日本防卫的“三个强化”，即强化日本自身的防卫力量、强化日美同盟关系、强化与各国的合作关系。此外，这版白皮书对日本面临的一系列非传统安全威胁进行了介绍，如太空、网络、电磁波等“新领域”存在的风险，并讲述了自卫队在“新领域”以及应对大规模灾害等方面的各种行动。最后，该文件重点介绍了日美同盟及其重要性，以及“自由开放的印太”。其中，特别强调了日美同盟是“为了保护日本、地区以及世界的和平”而存在的，且“日本和美国是共享自由、民主主义等基本价值和战略利益的非常重要的同盟关系”，“日美同盟不仅对日本，对印太地区乃至国际社会的和平、稳定与繁荣都起到了重要的作用”，还简单介绍了日美两国在太空、网络、导弹威胁、共同演习、情报侦察、海洋安全、后勤支援、灾害应对等诸多方面是如何合作的。关于“自由开放的印太”，儿童版《防卫白皮书》说明了其“灵活运用防卫合作与交流，使保障日本民众生活的商船、油轮等能够安心地在航路上持续航行；加深国家间相互理解，建立信赖关系，避免不测事态的发生；与相关各国合作，为地区的和平与稳定做出贡献”的三大方针，并重点介绍了日本防卫合作与交流的各种手段，如人的交流、舰艇与飞机的合作、装备与技术合作等。在结尾部分，儿童版《防卫白皮书》开设了“在岗自卫官之声”栏目，分为陆上自卫队、海上自卫队、航空自卫队三个板块，包含通信兵、侦察兵、护卫舰舰长、战斗机飞行员、宇宙部队队员在内的不同军种、军衔、职务的自卫官们，用亲切的语言对儿童送出寄语，表达期望。

为了更加深入地了解儿童版《防卫白皮书》，不妨将之与日本防卫省循例公开发布的当年版《防卫白皮书》进行对比，探究其异同。2021年版《防卫白皮书》发布于2021年7月13日，比儿童版《防卫白皮书》发布早一月有余。就二者关系而言，儿童版《防卫白皮书》其实是2021年版《防卫白皮书》的一部分，但二者差异之处众多。

首先，二者在封面设计上迥然不同。2021年版《防卫白皮书》的封面一改此前富士山与樱花的柔和印象，变为一位骑马武士，威武强壮之余又透出些许恐怖。据该白皮书中所述，封面的创作者西元祐贵是一位不拘泥于传统技法、采用大胆细腻的笔触、追求“跃动感”与“力量”的水墨画艺术家，这一封面即通过具有跃动感和厚重感的骑马武士表现了防卫省和自卫队的“强大”以及日本“坚强的防卫意识”。事实上，“骑马武士”形象与日本东京皇居广场前的楠木正成铜像如出一辙，暗含着重拾“爱国忠君”美德的意味与“虽败犹荣”的忠孝，穷兵黩武的观念令人警惕。与之相对，儿童版《防卫白皮书》的封面以绿色四叶草为背景，加以漫画风格的飞机、坦克、舰艇，简单清爽，与前述《防卫白皮书》沉重压抑的封面形成鲜明对比，易于收获儿童的好感。而且，封面中三种武器的漫画形象并非随意而来，其原型分别为F-35战斗机、10式主战坦克与金刚级驱逐舰，显然是别有用心。

其次，儿童版《防卫白皮书》与2021年版《防卫白皮书》在内容上存在很大差异。从整体的篇幅来看，作为年度报告的2021年版《防卫白皮书》分为4部分16章54节，共469页，内容全面而具体；儿童版《防卫白皮书》分为10部分，每部分仅寥寥几页，共30页，内容精炼而简单。考虑到二者性质上的不同，以及儿童的理解与接受能力，这样的差异是正常的。两者在具体细节上的差别更加意味深长。例如在介绍日本周围的安全保障环境时，2021年版《防卫白皮书》几乎涵盖了所有地区，包括美国、中国、朝鲜半岛、俄罗斯、大洋洲、东南亚、南亚、欧洲以及其他地区，可以说面面俱到；儿童版《防卫白皮书》则仅仅提到印太地区、朝鲜半岛、中国与俄罗斯，且在论述朝鲜半岛时与前者不同，仅提到朝鲜，而非将朝鲜、韩国以及驻韩美军的相关情况都进行介绍。可以说，这种限于篇幅的取舍与选择，恰好表现了日本防卫省的特别关注与视点所在。

最后，从表现形式来看，相较于2021年版《防卫白皮书》的正式与专业，儿童版《防卫白皮书》显得更加形象化，适合儿童的特点。一方面，其语言表达更为亲切可爱，并加以举例说明。当然，有些地方的例子明显是不合理的。比如在第一部分“为什么需要国家防卫”中，为了凸显“遗憾的是，国家的独立、和平与安全，这些并非许愿就能实现”的观点，以“强盗与警察”为例来进行了说明。“比如说，大家遇到强盗或者被施暴的时候，如果叫警察的话，马上就会有人来救你，逮捕犯人；但是在国际社会中，即使被其他国家夺走了什么，或是受到攻击，也没有像警察那样可以依靠的存在。”事实上，无政府状态是国际社会的固有属性，本不应有诸如世界警察一类的执法行为体；另外，国际安全确实需要保障，但也应通过构建相应的安全机制来解决，而绝非依赖所谓的“世界警察”。另一方面，儿童版《防卫白皮书》更加图文并茂，每一页都配有大量色彩鲜艳的插图，有装饰性的，也有说明性的，有积极赞颂的，也有渲染恐慌的，这无疑会令儿童们更加乐于去阅读和感受。

在诸多差异之余，儿童版《防卫白皮书》与2021年版《防卫白皮书》亦有一些相似之处。第一，二者在思路和手法上一脉相承，同样是采用对内正向宣传、渲染外部威胁的方式，将本国防卫政策与自卫队形象塑造得完美无瑕，同时放大和曲解他国的行为，进而达到某些政治意图。第二，二者在篇幅上虽有差异，但其核心是一致的。儿童版《防卫白皮书》篇幅简短，但也同样涵盖了周边威胁、日美同盟、“自由开放的印太”、非传统安全威胁等重要内容。第三，二者在表现形式和面向群体上有所差异，但其根本目的却未曾发生变化，同样恶意抹黑他国、误导儿童。

总而言之，二战结束以来，日本政府始终继承并延续着错误的历史认知，并采取了一系列逃避、辩护、洗白甚至维护的行为，给本国的稳定发展、国民心态、地区关系带来了阴影。对此，日本政府并未彻底进行反思，乃至今日催生出儿童版《防卫白皮书》之类的事物，势必对日本下一代的成长、国家的政策与思想走向、同周边国家的关系产生严重的影响。

（中国社会科学院日本研究所《日本学刊》特稿，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如需转载，请注明作者姓名及出处）